地缘
特朗普的单边主义无法让美国再次伟大
见道网 作者 :菲利普·斯蒂芬斯 2019-05-20 10:03
  • 冷战结束后美国一直在走下坡路。特朗普想用单边主义扭转这一趋势,问题是他的做法根本行不通
  • 特朗普外交政策的好斗性,意在告诉世界,美国可以为所欲为。较弱小的国家或许觉得有必要服从一整套国际规则。但美国可以例外
两位欧洲学者全面分析了让美国再次伟大这种心态:先将过去理想化,然后煽动各地民粹主义者钟爱的无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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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权国家最难忍受的就是看到自己的支配地位衰落。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愤怒的单边主义——无论是对中国的贸易战,还是对古巴的制裁——理论上应该是一种实力的证明。从另一种视角来看,这位总统的好斗“推特风暴”(tweetstorm)则是为一段神话般历史发出的痛苦呐喊。

当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在二战末期准备会晤温斯顿·邱吉尔(Winston Churchill)时,这位美国总统的国务卿就如何跟这位英国首相打交道给总统打了预防针。爱德华•斯特蒂纽斯(Edward Stettinius)告诉罗斯福,邱吉尔将很难接受一种新的战后国际秩序。当了这么长时间的世界领导者,英国人不习惯充当配角。

斯特蒂纽斯说的没错。当时,英国已经被战争拖垮,美国则正在急速发展。战后的和平标志着西方世界领导权正式移交至美国手中。作为华盛顿的盟友,英国发现,这种心理调整漫长且痛苦。即便是在1956年苏伊士运河危机中受辱之后,英国也不愿认清现实。英国政治家当时认为,英国难道不仍是与美国和苏联平起平坐的“三巨头”之一吗?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在退欧派领袖“全球化的英国”的幻象中,仍回荡着当年那种痛苦哭嚎的回声。

现在轮到美国了。特朗普外交政策的好斗性,意在告诉世界,美国可以为所欲为。较弱小的国家或许觉得有必要服从一整套国际规则。但美国可以例外,不用受各种多边规则以及美国在二战结束后建立起来的那些昂贵联盟的束缚。

把今天的美国比作二战后的英国必然很不准确。在经济、技术和军事方面,美国仍是首屈一指的全球强国。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为其实施经济胁迫提供了独一无二的能力。俄罗斯正在衰落。中国主宰欧亚大陆的计划仍需要数十年时间。

尽管如此,冷战结束后美国在成为唯一超级大国的那一刻,也同时失去了这种地位。美国实力一直受到制衡,而且相对来看,正在持续走下坡路。就在不久前,法国人口中的这个“超级强国”(hyperpuissance)还设想着一个毫不费力就可支配世界的未来。美国如今面对的是中国——一个自己也有“昭昭天命”(manifest destiny)意识的对手。随着美国优势地位的削弱,誓言对其无条件忠诚的国家越来越少。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治下的俄罗斯尽管面临自身实力的绝对衰弱,却在公然表示不服。

华盛顿尚未做好心理调适。特朗普的回应并非没有道理,尽管这道理不好听。战后几十年间,美国的国家利益与基于规则的国际体系显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在设计和打造自由主义全球秩序的各项机构的同时,美国促进了自身的繁荣与安全。过去人们常说,对美国有利的,就是对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有利的,反之亦然。这一说法当时基本上没错。过去美国在为欧洲、东亚和中东的和平提供保证时,也是在增进美国自身利益。

这是特朗普希望回归的时代。线索在于“让美国再次伟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中的“再次”(again)一词。特朗普被困在这样一个世界,即经济实力实际上是由汽车销量来衡量,贸易本质上就是关税,对付顽固的伊朗政府的办法就是由中央情报局(CIA)策划一场政变。两位欧洲学者爱德华多·坎帕内拉(Edoardo Campanella)和玛尔塔·达素(Marta Dassù)在新近出版的《盎格鲁怀旧主义》(Anglo Nostalgia)一书中全面分析了这种心态。先将过去理想化,然后煽动各地民粹主义者钟爱的无端恐惧,嘿,瞧,这不就是特朗普的外交政策——怀旧民族主义吗?

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不幸在于,他很早就认识到全球权力重心转移对美国利益的重要意义。这位前任美国总统得出了正确结论。如果美国不能再采取单边行动,利用盟友才能最好地服务美国的利益。如果需要改变全球规则,美国可以动用其召集众人的权威来塑造新秩序。虽然费尽心机,奥巴马还是被斥为犹豫、软弱。

特朗普的答案是,如果这一体系不再对美国有利,那他就应该将其打破。这听起来很硬气,尤其是配合缔结协议方面的戏剧性尝试来看。问题是这样做行不通。

抛弃《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等多边贸易协议使美国成为了输家。墨西哥尚未为美墨边境墙掏过一分钱。朝鲜领导人金正恩(Kim Jong Un)已经为朝鲜的核地位获得了事实上的承认。伊朗或许正在承受美国制裁带来的痛苦,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德黑兰的强硬派将成为主要受益者。普京在叙利亚以及(最近)委内瑞拉的所作所为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特朗普退出巴黎气候协定之举,将道德制高点交给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此类事例不胜枚举。

美国已经失去了很多盟友——无论是日本、韩国,还是美国在北约(Nato)的欧洲伙伴——的信任。所有这些国家的政策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希望自己可以等到特朗普的总统任期结束。这可能是个错误。特朗普并非唯一一个对旧秩序感到幻灭的美国人。但特朗普的呼喊声越大,世界其他国家就越不愿意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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